“对不起,我真等不你了”“没关系,是我让你失望了” “好好表现,争取早日出来”“恩,照顾好孩子,辛苦你了” “放心,我先回去了,以后我们还是朋友”……两人在调解笔录上签字后,泪眼婆娑。原来影视剧不全是骗人的,走错一步,不同人生路。这是我到钦州监狱开庭审理一起离婚纠纷案件亲眼目睹的一幕。
2015年1月22日,这一天真的很冷。6点30分,闹钟硬生生的扼杀了“暖暖的幸福”,我鼓起勇气掀开被子,狠狠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。
今天我要和庭长前往钦州开庭审理一起离婚案件,案情并不算复杂,原告莫某与被告班某于2005年1月到田东县民政局登记结婚,2009年1月生育了女儿班某。用莫某的话说,班某是“走江湖”的人,自女儿出生了,班某就开始“浪迹江湖”,没有尽到一天丈夫和父亲应该尽到的责任。班某甚至染上了吸毒的恶习,做起了贩毒的违法沟当。2013年4月,班某因贩卖毒品被田东县人民法院判决有期徒刑8年6个月,现在广西钦州监狱服刑。莫某认为班某的行为已导致夫妻感情完全破裂,遂向法院提起诉讼,请求依法准予二人离婚。
院子被浓浓的雾笼罩着。我打开车灯驱车驶出大门,一个翘首期待的妇女进入我们的视线,她双手抱紧身体,两只脚交替的轻踏地面,给人感觉异常的孤单、无助,她就是我们的当事人。
“赶紧上车,外面冷”,田东县法院义圩法庭黄庭长打开了车门。莫某报以略带羞涩的一笑,小声的说谢谢。简单的寒暄后,她就拘谨的“窝”在座位的一角。一路无言,年过50岁的黄庭长因熬夜写判决书在车上打起了盹。汽车在高速路上疾驰,车胎与路面摩擦,发出发出沙沙的声音,车灯像两把把利剑穿透大雾,向前延伸。
来到钦州监狱的时候,晨雾早已经散去,阳关透过挡风玻璃照进车内,感觉很温暖。狱政科的同志很和善,办理完相关手续后,一名狱警带引我们到接见室。打开电脑、连接便携式打印机、插入u盘导出早早准备好的两个笔录头(一个是调解笔录,一个是开庭笔录。按照既定计划,我们首先全力调解,若是调解失败再开庭审理)……我开始忙活着庭前的准备工作。
“等会他来了,你有话好生说,不要吵闹了,毕竟他已经在监狱了,别让他带着怨气改造。”黄庭长不忘叮嘱莫某。
“庭长,说实话,但凡还有路可以选择,我真不愿意走离婚这条路,放心吧,在您之前的耐心劝导下,我对他也没有那么怨恨了”,颤抖的声音加上伤感的语气,让人听了心碎。
“报告法官!”闻声望去,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在干警的带领下走进了接见室。黄庭长用本地的方言问候了班某,还关心询问了一些生活方面的情况,接着说明了我们的来意及莫某的的诉讼请求,劝说班某多为孩子前途着想,也设身处地站在莫某的角度去理解她的苦衷。有了充足的准备工作,调解进行得非常的顺利。
“我也不愿意拖累她,给她一条活路吧”,听完黄庭长的劝导,班某转身正对莫某说,泪水噙在眼眶里。
在征得狱警同意后,莫某和班某在接待室的凳子并坐交谈。没有争吵、责怪,谈话的内容多是相互鼓励的话语,此时,他们不像是对簿公堂的离婚夫妻,更像一对即将面临分离的亲人。
我有私心,我承认。看着他们流泪互诉,我的心狠狠的抽动了一下,故意放慢了打字的速度,我想让他们多待一会,这么近距离的谈话,对他们而言,应该是好久之后的事了吧。
“小韦,笔录整理好了吗?打印出来让他们签字吧”黄庭长似乎看得出我的用意,过了近十分钟才催我。
两只颤抖的手在笔录上签字,两双涟涟泪眼对视,出现了文章开头的对话。
整理好材料,我们走出了接待室,班某站在五监区大楼的门口立正。看着莫某的背影,班某此时在想什么呢?懊恼、惭愧……不管是什么,都是迟到的领悟吧。背后的大门关上了,高强和电网划分了两个世界,莫某将从新开启新的生活,而班某将继续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。
“……我只是睁睁忘着你的脚步,给你我最后的祝福;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,让我把自己看清楚……”听完李宗盛版的《领悟》,收起悲伤的思绪,提笔写那天最深的领悟:警醒世间,踏踏实实走好人生每一步。